海洋文化的世界性,它不是西方社会独有的,它存在于人类沿海的大部分地区,在一定的程度上向内陆延伸。
海洋在世界上的分布
世界各大文明的起源,几乎都与海洋有一定的关系。
古埃及文明、古巴比伦文明、古希腊文明、古印度文明、古代黄河中下游流域的文明、古长江文明、古玛雅文明,都有其靠近海洋的区域文明,而且,往住是其文明最发达的地区。在古代的中世纪,靠海的国家也都有其独特的海洋文化创造,例如中国文明与印度文明,阿拉伯文明,都是与海洋有关系的。虽说海洋的重要性在不同的时代不会完全相同,但在地球这样一个表面70%被水覆盖的星球,人类文明与水是分不开的。
四大文明古国
在承认人类文明的共性的同时,我们也要看到人类文明的区域性,有一些地区的人群与海洋的联系多一些,有一些地区少一些,还有一些地区基本不与海洋发生关系。这些区域文化之间的个性,也是值得研究的。造成这些地区区域文化个性的形成,必然要追述地理环境的不同,而海岸地区文化与内地的差异,肯定与其环境的最大差异,这就是与海洋有关。
海洋文化区域是如何界定的呢?
由于扩大范围的海洋文化存在,它其实是从沿海地带向内陆延伸。这里就涉及一个海洋文化区域限定标准的问题。黑格尔将文化分为内陆农业文化、内陆游牧文化与海洋文化,这种区分,虽然有点过时,但仍在为人类文化学研究广泛应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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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,由于有了这一种的区分,就有了一个内陆文化区域与海洋文化区域之间界限划定的问题。原则上说,只有在海洋文化因素发达的区域,才能说是海洋文化区域。但海洋文化因素是一个综合的内容,若以直接的海上行为作为标志,那么,除了沿海地区的人群,都不是海洋文化区域,这种划分,无法容纳扩大的海洋文化内容。但是,如果以海神崇拜、海外文化传播等因素来确定海洋文化区域,我们也会遇到问题:例如,妈祖的崇拜,几乎存在于国内每一条主要的通航河流,又如基督教的传播,也遍及中国的穷乡僻壤。
福建莆田湄洲岛的妈祖像
精神文化的传播总有些出乎意料的因素。因此,海洋文化区域的划分,最主要的标志应是海上贸易及与其相关的海洋经济成分。但是,我们不能说,只要生产一种可以在海外出卖商品的地区,都是海洋文化地区,因为,出售于海外的东西,可以来自内陆,例如:明代四川的丝绸就在福建的口岸出售,我们总不能说远离海岸的四川也是海洋文化区域。小编认为:海洋文化区域,应当这样确定,该地的经济与海外贸易有密切的联系,或者说,该地主导产业,都是与海外贸易相关的产业,假使一旦断绝海外贸易,该地的经济就会大幅度地衰退,甚至崩溃。
海洋文化的第一层次,不是所有的沿海地区都可以划入为海洋文化区域。
其一,有些民族虽然住在沿海,但几乎没有、或者很少海上活动,这不是个别的例子。
实际上,华侨之所以能在东南亚国家发展商业与海上贸易,完全是因为当地人对海洋的淡漠;其次,有些区域在历史上虽然是海洋活动很盛的区域,但在某一时期,由于种种原因,当地经济与海洋完全脱离,这些地区在这一时期也不属于海洋文化区域。例如,中国古代的山东半岛,曾是海洋活动最盛的区域之一,但在明代前期,由于海禁的实行,不允许下海,导致当地海洋文化的衰退。
明朝山东半岛实施海禁政策
在明代中叶,山东人甚至不吃鱼。这时的山东,便不是海洋文化区域。中国历史上主要海洋文化区域,一直是长江口沿岸到越南边境的海岸线及其向内商的延伸。
其二,在历史上,海洋文化区域是可以伸缩的,并不存在永恒的稳定。
在明清时期,中国的北方海岸很难说是海洋文化区域,但在近代以来,北方沿海产业的发展与海上航行的复兴,以及海外贸易的发达,都使其成为海洋文化较为发达的区域。在历史上,我们看到一种趋势,如果说海洋文化最早出现于海岸地区,以后随着海外贸易等因素的发展,许多内陆地区对海外贸易的依赖也越来越重,海洋经济成分渐渐在它的各行各业中占据主导地位,这些地区,也就海洋化了。所以,现代中国的海洋文化区域,随着海洋文化的发展,是在不断扩展之中。
其三,不是说所有的工商业区都属于海洋文化区。
对中国这样一个内陆广阔的国家来说,许多地方的工商业都依赖国内市场,而不是海外市场,这类工商业区域,仍是内陆文化区域,虽说这一时代的内陆文化定义已有变化。
其四,怎样看待海上贸易还很弱小时代的海洋文化区域?
这一时代的海洋文化区域应只分布于沿海地带,这里的海上贸易虽然还未发展起来,但人们通过渔业等行业把自己与海洋联系在一起,而且,这些行业是其食物的主要来源,没有了海上活动,其生活要受极大的影响。由此推论:即使在旧石器时期,也有一部分人类生活在海滨,他们的主食是海生动物、植物,这些古人的文化,也属于海洋文化。
其五,历史上,内陆区域也会有某种行业与沿海的海上贸易有极大的关系。
这些行业有这样一些特点,例如,它是以内陆为主要市场只是一部分产品销售于海外,海外贸易的切断,对它会有打击,但不会致命,很典型的是景德镇的制瓷业,它自明清以来,一直是国内制瓷最多的区域,在中国对外贸易中,景德镇瓷器,是重要的贸易内容之一。但是,景德镇瓷器的主要市场是国内市场,即使在海外贸易萎缩的明代前期,它仍然雄居国内,占据陶瓷业的魁首。
景德镇瓷器
相对而言,在福建泉州德化的一些陶瓷窑,它的产品的质量,远远比不上景德镇瓷器(尽管它有些窑也生产上好的瓷器),但是,它的特点是为海外定制生产陶瓷。年,沉睡了近七个世纪的宋代海船在福建泉州后渚成功发掘,举世震惊。古沉船船舱中出土的陶瓷器不少。青釉器中的各类器物造型,一般都具有宋代陶瓷器形制特点。如青釉花瓣式盒盖和青釉碗、青釉洗等器物,是宋代龙泉窑烧造的,这类青釉器内外均施釉,釉汁光亮莹润,表面呈细小碎裂纹。其装饰花纹,如莲瓣纹、刻划纹和缠枝花纹等,也都具有宋代装饰艺术。黑釉器中兔毫盏标本,是宋代建阳水吉建窑的产品。白釉瓷盒和瓷碗等,按其釉色和造型,与新中国成立后闽南地区宋代古窑址所出相同,应属同一时代。
年,沉睡了近七个世纪的宋代海船在泉州后渚成功发掘,举世震惊。
泉州湾古船陈列馆馆藏的宋代海船
由此可见,海洋文化的核心区域对待海外贸易应是主动型的,就是说,它不满足于海外商人来本地的贸易,而是力图去海外贸易,这些人群极富有冒险精神,在海外有相当的影响,在国内,往往是最活跃的商团之一,控制了某一区域的海外贸易。多数海洋文化区域都有其核心区域,但也不尽然。
在中国,明清以前,经营海外贸易的主要是福建南部与广东东部的闽南人和潮汕人,其他地区,大都属于被动贸易区。所以,所谓海洋文化核心区域,从来就是少数区域,不可能很多的。诸如宋元明清的闽南商人,晚清的广州商人,民国时期的上海商人,都是其同时代的核心商人,他们生活的区域也是典型的海洋文化核心区域。
闽南人祭拜海神——妈祖
总之,文化区域的划分,会有核心与外围之分,在研究海洋文化时,我们也必须注意这个问题。如上所述,海洋文化的核心区域只是较小的一个区域,海洋文化区域,应当还有其他的层次。
海洋文化的第二层次,应是海洋经济发达的沿海区域。
这些地区有海洋经挤的传统,他们虽然只有部分人参与海上贸易,但各种形式与海洋有关的行业,仍是其经济中的主要成份,或者说是决定性的成份,由于历史因素的影响,海洋文化渗透于他们生活的各个方面。在闽台的历史上,福州地区便是这样一个区域,福州虽然位于沿海,有漫长的海岸线,但在历史上,除了福清一市外,其民众对海洋的参与,远不如闽南人。尽管如此,福州的经济,一直依赖于当地与海洋的联系,福建出口外地的物质,大都经过福州港转运,而福州市,便是在这一转口贸易中成长起来的。福州地区有一批海商,以福清商人为其核心,长乐人、连江人、福州人都是其内层。
海洋文化的第三层次,是内地那些经济上依赖于沿海、其民众也积极参加沿海贸易的区域。
例如,广东的客家人,他们大多发源于山区,只有部分入来到沿海定居,但是,山区客家人参与海洋的积极性,却是某些沿海区域都难以比较的。近代广东的客家人,大都积极去海外谋生,其经济来源,多为外汇,本土经济,多为农业。以福州府为例,除了核心地区与内层地区外,福州的山区县:例如闽清、永泰,宁德市的古田、屏南,也都有人参加与海上贸易相关的活动,他们是福州商人的外围。
海洋文化的第四层次,是内地在经济上与沿海密切联系的地区,但其民众,尚保有一定的古风。
例如清代的闽北地区,该地生产的武夷茶是中国出口西欧最重要的商品,为了满足西方的需求,武夷由区连山遍野种起武夷茶,毫无疑问,它是一种与海洋有关的产业,而且,就其分布状态看,它在这里不是散点,而是相当广大的一个区域,所以,它属于海洋文化区域。但是,闽北经济有一个很奇怪的特点:把握当地经济命脉的,不是武夷山当地土著,而是广州行商,制作武夷茶的工人,也多是外地人,如果说武夷茶贸易肯定是海洋经济的一部分,那么,它在武夷山区的出现,是沿海资本向内地扩张的结果,好比一个巨大的浪头打到了武夷山,一旦海水退潮,武夷山又成为内陆农业区域了。
海洋文化的第四层次已很接近内陆文化,也可以说,它是内陆文化与海洋文化之间的过渡区域。
在鸦片战争前的中国,福建、广东、台湾是中国的主要海洋文化区域,尤其是讲闽南话的泉州、漳州、台湾、潮府四府,是中国海洋文化的核心区域。
闽南和潮汕地区方言分布图
这四府中,泉州府最早进入海洋商业活动,约在五代两宋时期,当地商业便十分的兴盛,它的起源,从血缘上来说,与沿海疍家人和汉族的融合有关,也与阿拉伯、波斯巨商同化于当地有关。在宋元时期,泉州人的海洋文化极盛,并对福州、漳州区域产生影响。
宋元时期的泉州后渚港,万国来船停泊港口,商贸交易十分发达。
宋元时期,泉州港被誉为东方第一大港。
明代初期,由于明朝的海禁,泉州人的发展受到制约,但它的海洋文化种子却在漳州区域发芽、成长。迄至明代中后期,漳州成为中国海洋文化最发达的区域。在漳州的影响下,泉州、潮州的海洋商业再度兴起,其中尤其以潮州海洋商业的发展最为显著,成为中国海洋文化重要的主力军之一。如果说泉州与漳州的海洋商业力量一直是相互融合的,那么,潮州的海洋力量,往往是与漳泉二州相互竞争,当然,在一定的时期,他们也会相互融合,在中国沿海与东南亚一带,三州会馆时常可见。明代海洋文化的扩张,使福建沿海诸州都卷入海洋文化的浪潮中,而江浙一带,也有了海洋文化可观的发展。然而,因倭寇问题而导致江浙一带的海禁,使当地海洋文化的发展道路坎坷不平,直到鸦片战争以前,江浙的海洋文化还未显示出它内在的潜力。明清之际是台湾海洋文化发展的时代,郑成功收复台湾后,郑氏政权在台湾的经营,一直是以海外贸易为主,它是台湾海洋化的良好开端。台湾是闽南人的移民区,当时的闽南人,是中国海洋商业的主力军,所以,他们移植台湾,也将海洋商业移植于台湾,并使台湾的海洋文化有一个较高的起点。
清代海洋文化在广东获得较大的发展,潮州人在竞争中,成为东南亚与中国沿海的一支最出色的海洋商业力量之一。东南亚与中国沿海各地。如果有泉州人与漳州人的会馆,往往也会有潮州会馆,尤其是在泰国,潮州人获得极大的成功,他们成为当地华侨的主力,控制了泰国主要的商业贸易,他们的力量,从总体而论尚不及泉漳,但其实力不可小视。
亚洲首富李嘉诚成为潮汕商人的标志性人物
潮州海商崛起的第二意义是客家人对海洋的参与。客家人形成于福建的西部与江西的东南部。在元明时期,客家人从福建西部的汀州向广东移民,在梅县一带壮大,而后又从梅县移民广东各地,清代的潮州已是客家人占有半壁河山的时代。潮州闽南人的海洋化,也给客家人开辟了道路,清代客家人移民台湾,成为台湾海洋文化的一支,客家人也移民广东沿海,日后成为广东向海外发展的一支主力军。
清代中叶,海洋商业在广东沿海全面展开,不仅潮州人、客家人向海外发展,而且,广州人、海南人、惠州人,都向海外发展,于是形成广东人在海外的五大帮派。清代中期的广州城,不仅是中国沿海最大的商业都会,也是中国沿海对外贸易最盛的区域,虽说当地的广州十三行商人多来自闽南,但是,由于他们长期驻扎广州,渐渐成为广州的土著。鸦片战争之后,广东商人北上,不论是在中国哪一个海口,几乎都有广东人的移民,他们与较早来到当地的福建帮商人。他们的结局大都是同化于当地,然而,他们的出现,促使当地海洋文化的发展。
广东福建沿海一带的人向东南亚发展——示意图
鸦片战争以后,中国海外贸易的中心向上海转移,上海原为闽帮海商最盛的区域,而后广东巨商的来到,更加强了当地的海洋商业。太平天国时期,闽粤二帮的商人水手起义,很快控制了上海,便是当地闽粤海洋力量的一个展示。清代晚期,闽粤商帮与水手大都上海化,并促成当地海洋文化的发展。此后,上海商帮取代了广东商帮,成为中国最大的海洋商帮。
近代上海外滩
近现代以来,闽粤海商向北方水域的进军,也促使北方港口的海洋化。
综上所述,海洋文化的世界性,它存在于人类沿海的大部分地区,在一定的程度上向内陆延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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